《河咒》
暮色吞没青石村时，刚子拖着空网篓走到河边，一股腥臭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——原本清澈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，卵石滩上铺满翻着白肚的死鱼，鱼鳃里嵌着黏腻的暗绿藻丝，嫂子蹲在岸边用树枝拨弄死鱼，突然拽住刚子的胳膊，声音发颤：“你看那水里……”浑浊的波纹下，一团黑影缓缓游过，尾鳍扫开的涟漪，像骤然睁开的巨口。
当晚，村头老黄牛的尸体倒挂在谷仓横梁上，肚腹豁开，内脏被码成整齐的圆圈，草堆上还撒着未干的血迹，奶奶攥着褪色的佛珠走进堂屋，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：“河神醒了，这是它在讨债。”刚子攥紧柴刀，嫂子死死拽着他的衣角，窗外墨染的河面下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像有人用头颅撞着河床的石头。
天未亮，刚子拽上嫂子寻隔壁猎户王叔，老猎人摸着枪筒上的铜锈，压低声音：“那东西……怕不是老辈人说的‘娃娃鱼’，成精了。”三人踩着露水往河上游走，芦苇丛里突然传来湿滑的爬行声，刚子猛地举起手电——光束里，一张布满褶子的巨脸正对着他们，暗红的眼睛像浸血的灯笼，喉咙里挤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。
陷阱在子时收紧，当绳索套住那“东西”的脖颈时，刚子看清了它：皮肤像浸透的树皮，四肢粗壮，尾巴却如蟒蛇般有力，奶奶颤巍巍摸上它的额头，忽然老泪纵横：“它不是来害人，是它的家被我们占了。”天边泛白时，三人合力将大鲵抬回深山，临走前，刚子听见河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，像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此后，青石村的河水再没泛过红，夜归人路过时，偶尔能听见水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唱，像古老的咒语,也像温柔的道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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